发丘校尉

一八文自留地。

【一八】每天回家都看见我爸爸在作死。32

32.

 

张大佛爷坐在车里,摩挲着完璧归赵,物归原主的二响环,他掏出手帕将上面的血污都擦拭干净,佛爷隐约从二响环上闻出了血气和土腥味,他闭了闭眼仔细辨别着上面的气味,金属附着气味的能力并不强,可佛爷还是闻到了一丝香味。

是齐铁嘴身上的味道,他的衣物和床铺的熏香都是这个气味,他说过这是齐家祖上专门调制的香,都是檀木、柏木、楠木等木材的味道,齐家盘口几十年来都是这个气味,说是这样才会让来算命的客官们放下戒心,相信你的话。

久而久之,齐铁嘴身上也被浸染了这个气味,就算是洗完澡的身体也能隐隐闻到,这是佛爷曾经最熟悉的味道,能够让他安心休息的味道。

 

天色暗沉,从乌山回长沙的一路上逐渐下起秋雨来,倒是有些寒风萧瑟的意味了。回到张府,正逢管家炖好的山药乌鸡,暖融融地喝进一碗,佛爷倒是心情好了些。

张管家看到佛爷的脸色好了些,就貌似随意地说,咱们府里少了个会吃的,连菜都下得慢了,炖上一锅汤,佛爷有时也只喝一口,倒是扔得比吃得还多。

佛爷只得又喝了一碗,张管家叹了口气,咱们家今年炭火用得必定要多了。

佛爷斜眼看了眼管家,管家说,因为家里太冷清了呗。

佛爷嚼着一块山药也不回话,管家看了眼佛爷,正要再开口,外面有人来喊管家,管家只得跟着出去,佛爷这才松了口气,喝干了碗里的汤。

 

谁知管家转眼又回来了,佛爷起身想要上楼躲躲,却看到了管家身后跟着的小满。

佛爷。小满弓了弓腰。

出什么事了?佛爷急忙问。

没没。小满咽了咽,尴尬地笑了下,这不天气凉了,我们爷的冬衣上次都拿到张府了,这会……让我来拿回去……

佛爷嗓子一紧,有些喘不过气,他侧脸挥了下手,你……他指着管家,没再说话。

张管家站在旁边看了眼佛爷,扭头对小满说,回去告诉你们爷,不给!

佛爷瞪着眼睛看向管家,小满惊讶地皱着脸,啊?

不,给!听到了吗!回去吧!管家推了下小满。

管家!佛爷喊了声。

管家没搭理佛爷,对小满说,我说了不给就不给!有本事让你们爷自己来找!

轰走了小满,佛爷拽着管家,你今天把衣服给他送回去!

送什么送,来来回回地搬着不麻烦啊?管家看着佛爷。

只这一次了,不会再让你麻烦了。佛爷说着心里都揪得慌。

佛爷,这两口子打架吵架我见得不少,这都快俩月了,有什么气也该消了!你就把车往他盘口门前一放,他还能不回来?

佛爷摇了摇头,这个你不用管!

佛爷,这长沙人脾气是冲了点,当年你娘的脾气也不好啊,你爹不是也得哄着吗!你难得碰上八爷事事都顺着您,有时候捣蛋点吧,那是人家年纪小爱玩,你让着点不就结了吗!

佛爷深吸了口气,管家……

我可告诉你,我到现在还没见到小公子什么样呢!你爹娘也没见到呢!你好意思面对他们吗!

管家!

佛爷,您要是再不想办法把八爷接回来,我就带人回东北了,跟着您糟心得慌!

 

佛爷有点糟心,在车里紧皱着眉,不住地搓着二响环,副官看了眼后视镜,叫了声,佛爷,您没事吧?

今天那个特派员有什么安排吗?佛爷问。

他能有什么事!不就是一盛坊,徐长兴,醉红楼。

佛爷点了下头,知道了。

 

小满回了齐铁嘴说,张管家不让拿冬衣。

齐铁嘴皱着眉头,为什么啊!

没说。小满摇了摇头,八爷,要不您亲自去一趟?

那我找个没人的时候去吧。齐铁嘴叹了口气。

小满抬了抬眉毛,爷,你不去找佛爷求求情了,万一他回心转意呢?

齐铁嘴挠了挠头,我都不知道该从哪求起!

 

醉红楼是长沙最好的伎坊,弹琴唱曲,歌舞升平,软玉温香抱满怀,不得不让人流连忘返。佛爷推脱了几次,这次特派员再次相邀,佛爷刚摆了下手,他就显得有些不满意了,佛爷无奈只能同意随同前往。

副官倒是送特派员去过两三次了,也都熟门熟路,有人来招呼时就直接喊了特派员相熟的姑娘,又问佛爷时,佛爷摇了摇头。

特派员说了句,启山兄,出来玩的,就不要拘束了。

佛爷黑着脸,看着副官,随便吧。

副官跟伙计说了句,你就叫你们这话最多的姑娘来!

副官!佛爷瞪着副官。

副官耸了耸肩膀,佛爷,那你想要什么样的?要不换个胆小的?戴眼镜的?

佛爷走了过去,点着副官,你不想干了是吧?你也跟管家一起回东北吧!

副官低头嘟着嘴,佛爷瞪着他,出去吧。

您不用我招呼啊?副官抬头看着佛爷。

不用了!出去喝西北风吧!

 

老鸨倒也没有真找了个话最多的姑娘,来人反而是个文文静静、楚楚动人的姑娘,没有惯常的风尘气和甜腻柔媚的喊叫,倒让佛爷心生怜意,说话间也轻细了许多。

佛爷与特派员喝酒听曲,倒是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,特派员早就烂醉如泥揽着姑娘去了隔壁,可本不该醉倒的大佛爷却也头晕目眩地躺倒在桌子上。

身边的姑娘轻声叫,佛爷?佛爷?

嗯……佛爷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他,老八?

佛爷,上床吧?有人扶着佛爷躺在了房里的卧榻上,便开门出去了。

佛爷虽然头晕,却也没有完全醉倒,他总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,这不是他的床,也不是他的卧室,老八呢?老八怎么没在这?

老八?佛爷挣扎着想起身,老八。佛爷向着榻边蹭过去,却翻身摔在了地上。不对,这不对……佛爷念叨着,我不会醉得这么厉害……

门响了一声,有个高跟鞋的声音跑近,轻叫着,佛爷?

这不对……佛爷摇着头,挣扎着起身,姑娘连忙扶着佛爷,握着他的手,佛爷,您在榻上休息吧。

不行……我得找老八……佛爷勉强睁了睁眼,你是谁?他用力甩脱了姑娘的手,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前,开门出去了。

门外也有人搀扶着要把佛爷送进房去,佛爷用力撞开了人,摸出腰上的手枪对着拦路的人,滚!

一声大喊倒把佛爷自己也喊得清醒了些,他扶着扶手一点一点地下了楼,走出了大门。

原本该在外等候的张副官却不见了人影,此时正是入夜,又值秋雨绵绵,街上无有行人,店铺的霓虹灯也都关了。

冷风一吹,佛爷清醒了一些,快步离开了醉红楼,他总觉得这里有些古怪,可却说不清楚。他看了眼醉红楼的人没有追出来,更是加快速度跑过了这条街。

佛爷一个人晕头转向地扶着墙向前走,脚底虚浮,嗓子发干,眼前的街道都是转的,这情形就跟喝醉了是一样的,可他心里却清楚,并没有什么酒能让他醉成这样。

他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香气,这香气引着他走过了两条街,雨越下越大了,他终于脚下一软,倒在了地上。

 

雨点打在瓦片上劈啪作响,细细密密,却使得雨夜更加静谧,此时宅院里突然的啼声,让齐铁嘴陡然惊醒了。

醒了之后听,孩子哭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大声,最起码奶妈和丫头都没吵醒,更不要提小满。孩子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,齐铁嘴披上了衣服就去抱孩子。

上下左右仔细地看了看,齐铁嘴皱着眉看着孩子,你全身干干净净的,又不是饿了,你想干吗?

孩子只管哭,齐铁嘴抱着孩子晃,就不想让我睡,是吧?

在房里晃来晃去的没意思,齐铁嘴就出了房,绕着自己的后院转,转来转去就绕到了前厅,孩子竟慢慢地不哭了。

嘿,这怎么回事?齐铁嘴笑了下想回去,刚一要走,孩子就抽抽搭搭地想开始,齐铁嘴叫了声,伢子?

孩子倒是没有再哭,齐铁嘴觉得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,他那夜也是怎么睡都睡不好,才发现门口有人的。

齐铁嘴抱着孩子走到了门口,开了个门缝向外看了眼,没有车。

他叹了口气。

却又发现门前的台阶上一团黑乎乎的,他没戴眼镜,竟然看不出那是什么。

 

门边拿了把纸伞甩了开,齐铁嘴就出了门,下了级台阶离近了看,原来是个人。

这是谁坐在这睡?齐铁嘴看不清人脸踢了踢,喂,你进去睡吧,这样睡会生病的!

那人晃了一下,显然是醒了,却坐着没动。

齐铁嘴眯着眼弯腰去看,却正对上那人抬头与他对视,齐铁嘴大喊了声,啊!

说时就要向后倒,那人却立刻起身搂上了齐铁嘴的腰将他揽了回来,伞却是滑在了台阶上,那人伸脚勾了下,手便够到了伞把,甩了甩水便抬手挡在齐铁嘴头上。

孩子一搡之下,终是又大哭起来,齐铁嘴却像是突然如梦初醒,哄着孩子抬眼看着那人。

 

那人低头看了眼孩子,轻叫了声,齐勇。

孩子的哭声便慢慢地轻了,直到又抽抽搭搭地停下了。

 

齐铁嘴低头看着孩子,又抬头看着他,唇瓣抖了抖,佛爷……

浑身湿透的张大佛爷看着齐铁嘴,目光中又怜又惜,这暗夜四周没有光源,却单从眼底泛出了星光。

我不知怎地就走到这了……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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